本期青春书评作者为北京出版集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青年编辑李婧婧。让我们跟随她的编辑手记,洞悉《阿娜河畔》这部作品的独特魅力。
《阿娜河畔》
阿舍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宁夏人民出版社
献给那些明净顽强的心灵
文/李婧婧
2022年,我拿到了阿舍老师的长篇小说《阿娜河畔》。审稿之前,我有一些隐隐的担忧。在这样一个主题之下,人物形象几乎是可以被预设的,他们一定无私奉献、勤劳善良,但是如果人物完美无瑕,小说读起来就不真实。
但当我开始审稿后,几乎是一下子被她拉到书中那个环境中去,阿舍老师对于自然、对于人物的书写非常细腻生动。她写戈壁滩的黄昏,夕阳血红,瀑布般流下金色的光芒;她写生长在农场的第一代人明中启,幼年时老师教给他“眼望四野万象,心如明镜磐石”,他那时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等他人到中年,成了老师,身边的人陆续离开农场,他才真正理解什么是“心如明镜磐石”,不知不觉间这句话已经深植到他心里;身患癌症、化疗之后的明中启,虚弱得像一个婴孩,他的妻子石昭美,也是农场的建设者之一,走到他身边说:“抬起脚,我给你搓搓脚趾缝儿……”无论是对自然风光的描摹,还是对兵团几代人的书写,都非常自然、本真又生动,这是特别打动我的地方。
阿舍老师是维吾尔族作家,她的母亲是维吾尔族,有鲜明的民族特征。在她生活的农场,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像她母亲那样土生土长的新疆本地人反而是极少数。所以农场人的心胸是开阔的,没有地域之分,大家都是外地人,大家也都是农场人。阿舍老师特殊的身份、成长环境都构成了她写出这本《阿娜河畔》的必然性,以及这本书的独特性。
小说里对于女性的塑造和描写也令我感到惊喜。大体上,我们可以把李秀琴、成信秀、石昭美3位女性看作3个农场家庭的核心人物。李秀琴上过私塾,后因父亲早逝,家境困窘辍学,她勤劳踏实、无私善良、任劳任怨,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所有美德。成信秀看到招聘团的启事,知道远方有一个崭新的天地等待她去建设,她几乎是义无反顾地去了。石昭美是更年轻的女性,她勇敢追求明中启、自学成医,经历了丈夫的精神出轨后崩溃,又振作起来决意过好新的生活,把自己建构成一个全新的、更有力的自我。3位女性的性格底色和命运走向截然不同,她们生动鲜明、血肉丰满,犹如女性成长之路上一盏盏接力的明灯,充满力量与希望。同时,阿舍老师对于她们的书写也让我们看到历史叙事的另一种可能。
在编辑的过程中,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和阿舍老师沟通对小说结尾部分做了一些调整。原本小说的最后,茂盛农场被合并,小说收束在茂盛农场场部整体搬迁的那天,一个离别的场景。后来我们又想在最后留一抹光明的希望,虽然茂盛农场被合并了,但是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有一个新的开始。最后她做了两处调整,一个是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加了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搬来农场定居,同成信秀一样,他们也是水利工作者,他们说“水治好了,人才会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似乎一切都在改变,但是在那片土地上,永远都有人在生活,在劳作,在建设。另一处是小说的最末,加入了一个全家团聚的国庆节,生活还在热热闹闹地继续,明中启的学生来探望他们的明老师,高高的蓝天里飞扬着他们青春又健朗的声音。这两处给小说添了一笔暖色,我们会看到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总是会有留下来守护一方天地的人,而来自农场的一呼一吸也永远都不会被遗忘,对于未来,总有青春和希望。
另外一部分工作主要是在编校方面。比如,生长在农场的明中启和上海知青楼文君有过一段隐藏的情愫,他们都喜欢看《静静的顿河》,他们在一起讨论文学,讨论里面的人物命运。而他们当时看的《静静的顿河》一定不是我们现在买到的通行本,对于人名的译法和现在大概率是不一样的,所以在他们的对话和通信里应该怎么呈现就是一个问题。后来我们找到1957年翻译家金人先生的译本来统一里面的人名,让小说的细节也贴合当时的时代语境。
在《阿娜河畔》出版之后,除了接连不断地入选榜单、受到推荐,我们还陆续收到广大读者的反馈。一位在兵团生活了20多年的读者说他通宵读完了这本小说,非常感动,写下了读后感。我相信,对于这样一部优秀作品,不同的读者一定会有不同的感受,在理解或者评价一个文学作品的时候,也会有不同标准,但很重要的一点是,这部作品能不能给予不同时代、不同年龄段读者以共鸣,也许它书写的故事是一时一地的,但它亦能在此刻的、未来的某时某地唤起我们的共情。我相信《阿娜河畔》做到了这一点。借用阿舍老师创作谈写的那句话,“这本书献给那些明净顽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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