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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禾诗集《北运河书》荣获第二届“屈原诗歌奖”
来源:十月文艺 时间:2022.06.21

近日,第二届“屈原诗歌奖”颁奖盛典在湖北宜昌举行。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谷禾诗集《北运河书》荣获第二届“屈原诗歌奖”。

据了解,第二届“屈原诗歌奖”由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宜昌市政府主办,宜昌市委宣传部、市文联承办,从申报、征集到评选,历时半年,共收到来自全国20多个省市的参评作品1万余件。

现场颁奖照片

授奖词

谷禾的诗歌保持了一种对土地和普通人的凝视,以置身其中的写作姿态,贯穿起了诗人的人生历程以及诗性思考。他的《北运河书》以大运河为纽带,借由富于细节的写实主义手法,将运河置于历史与现实、过去与未来、自然与社会的复杂纠葛当中,通过漫游式的写作视角,从时间与空间的双重向度上呈现了大运河的诗歌形象。在这本诗集中,谷禾进一步由当下所生活的通州回溯到了自己的故乡周庄,由现实意义上对大运河的溯源归结到了精神意义上的诗歌返乡,他因此构筑起了一条自满自足的精神之河。有鉴于此,决定授予谷禾第二届“屈原诗歌奖”。

诗集简介

《北运河书》是著名诗人谷禾的最新诗集,收入了他移居北京通州北运河畔十三年以来所创作的一系列诗作。在书中,北运河有时作为现实的河流在诗中显现,沿岸的风物、景色尽收于作者笔下,通过纤毫毕现的雕刻,仿佛都生出了诗的灵性;有时又作为征象而显现,精神性的存在和日夜流淌,也带上了诗人独特的气质,并和北运河的历史构建起了微妙呼应。诗人和北运河,融为一体,血脉相连,共同见证着时代和大地。

作者简介

谷禾,本名周连国,1967年生于河南。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写诗并发表作品,2003年至今,移居北京通州北运河畔。著有诗集《飘雪的阳光》《大海不这么想》《鲜花宁静》和《坐一辆拖拉机去耶路撒冷》和小说集《爱到尽头》等多种,部分作品被译成英语、韩语、葡萄牙语等。获“华文青年诗人奖”“《诗选刊》最佳诗人奖”“扬子江诗学奖”“刘章诗歌奖”,被评论界誉为“嬗变的现代进程中乡村灵魂寄居于城市文明的典型代表,他立足于城市和乡村的反差,殚精竭虑地探询现代精神的出口,是当下不断超越自我的少数优秀诗人之一”。


明亮的事物

明亮的事物升起来——


迎春花和荠菜。河岸边的老柳树

把发辫解散在波浪里。


雨水落向街头和原野。伞在路上移动。

我听见蝴蝶的喊叫,

从黑暗中,昆虫旋转的翅膀。


少女们一次次弯腰——

她粉红的耳朵,和水银的眼睛。


明亮的事物

在升起来……


一夜家乡

一夜的滴答来自青灰屋檐

灯光深不见底,

河流的碎片在黑暗中喘息


我睡去。醒来。窗帘动荡

摇晃,辗转的疼

沿着雨线爬上爬下,两只黑蜘蛛

搂着隐忍的老胃病


家乡啊,我的牵肠挂肚

就像刺槐上的鸟巢

捧起满树星光,又尽数漏掉


曙色渐渐明朗,一夜的雨

侧身而进,

寒凉迅即弥漫开来,在早晨


……在白得耀眼的光芒中


雪落在北运河上

雪落在北运河上,像一场疾病

落在晚年,落入

杜甫的律诗和绝句里

冬天疲惫的脸时而纯净,时而落满灰尘


一场雪落下来,滴灌龙头的

潮湿深邃而悠远

当月亮升起来,它模糊的白内障

照见了青黑屋檐的阴影


顺河路旁的白杨树

被鸦群缠绕,低头的绵羊

夹紧了粗大的尾巴


一场雪眨眼就化了

细碎的枯草,因为被融雪充盈

而错过了湿热的羊唇


在运河边

一个人沿北运河散步


看河水还不结冰,月光照在河水里

溅起闪烁的银子


多少个夜晚,月光一样照他

照着北运河

嶙峋的石头,枯枝,衰草,村庄,无人旷野


他在河边坐下,看静水虚空

藏起头顶夜空和星月,战栗着喘息的桥墩


在河对岸,工地荒芜,塔吊孑立

多年以前,那儿还不曾拆迁

门窗敞向瓦楞

一排排平房,点亮了灯火和人形


麻雀们混迹其间,灰头土脸

在春天之前

身缠疾病过河,踩着波光粼粼的刀子


他仿佛入定了,坐在河边

看水漫堤岸

一钩新月遮断去路,把他变得晦暗不明


你写下“爱”这个词

一场入秋的雨从黄昏开始落下来

从稀疏,到密集。隔着玻璃

我看到行人狼狈的样子

他们以手加额,神情惊惶

而焦虑,像过去年代的默片,湿透了街头

而在喧嚣之外,雨水几乎是静止的

洋姜花的金色单瓣

时间几乎把你也蛀空了

磨损的肌体,牙齿的痛。“一只鸟的鸣叫,

能否唤醒这黑色的枝条?”

天亮之前,雨也许会停下来,也许不再给你

喘息的机会,而月亮的羽毛

飘落花园深处,或你低垂的眼睫上

即便没有这场雨,如果不是工作所迫

你的生活半径不会到三公里之外

6号线地铁,公交,万达影城,超市,农贸市场

老城墙遗址,运河森林公园,废弃的铁路

……你说,一个阳台足够了

你的全部爱,源于对新事物的无所适从

烟,酒,茶,繁体的竖排典籍

你还记得童年吗?

一个农民从窗外飘过,又一个农民

从窗外飘过。在梦境里,

如果不是肩扛沉重的农具

他们像入秋的雨永无休止

而你让自己停下来:在这雨里

在夜的不可测的入口


我的诗

我的诗不是黑白胶卷

数码相机,不是灰色泪水

琴弦或绳子,不是

一声叹息,脑后反骨

选择性失明,不是眼中钉

肉中刺,咬碎的牙

冰与火,我的诗有神性的光

它在纸上与自己交谈

从泥土的黑暗里向上

比树木更高地举起天空

它倾听的耳朵比泪水干净

我的诗,有虬枝铁干

铜的清澈回声。它写给

无限的少数人,写给

五十一岁,写给初生婴儿

它的红色血管,骨头

扎根于我的爱与痛失的纠结

这隐性的祖传痼疾

它是属于周庄的,活着的人

读到它,死者摩挲

它卑微的边缘,你视而

不见,它注定的归宿:失败

一个人活着,碌碌无为

死亡的绿色孩子,在教堂门口

它低头,双手合十

对这世界,苦笑了一秒。